三更的柠檬馅小笼包

莫畏寒风（四）

望着神色落寞的赢稷，花无谢猛然想起，纵使他在朝堂之上万人俯首称臣，也终究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罢了。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心疼，他缓缓抬起手，想要安慰地摸摸他的头，却终是在碰到他之前收回了手。

“如今朕的亲人就只剩母后和皇叔了。可偏偏母后还容不下皇叔。朕将皇叔看作至亲之人，母后却偏要朕将他视作臣下，处处提防……提防他来夺朕的江山。”赢稷说着，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花无谢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那陛下……信任王爷吗？”因为与傅红雪亲近的缘故，花无谢时常登门摄政王府，与朱厚照和齐衡也十分熟络。此刻听赢稷提起，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朕自然是信任皇叔的。世人都说皇叔纨绔，可皇叔却并不糊涂。只是他向来随性，江山，朝政都入不了他的眼。如若不是父皇嘱托，只怕他未必愿入庙堂。”

“太后娘娘只是为陛下考虑，陛下若是信任王爷，大可不必为此烦恼。”花无谢浅笑着说：“陛下自幼用功读书，又宅心仁厚，心系天下，一定能成为像先帝一样的明君。”

花无谢的温柔话语令赢稷心中烦闷的情绪消减了大半，明媚地笑了起来，“无谢哥哥，你真好。”

“陛下过奖了。”

傅红雪走到河边，站在了栈桥上，静静地望着河面。良久，听到身后的芦苇丛中似有响动，傅红雪猛地转身，就看到了一个身着一袭黑衣，还戴着一顶黑色帷帽的女人走了出来。看到那个女人，傅红雪眼中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似乎还含着泪光。

风吹起那女人帷帽上的黑纱，露出了她的脸。纵使岁月在她脸上刻上了许多沧桑的痕迹，却依旧风韵犹存，能看出她年轻时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只是一头白发令如今的她看起来像一个沧桑的老妪一般。此人便是世人眼中的已死之人，傅红雪的母亲，花白凤。

傅红雪凝视了花白凤半晌，刚要上前，就听到有人从后面唤了一声，“红雪！”

花白凤听到声音，连忙将自己隐藏在了芦苇丛中。傅红雪闻声回头，便看到了花无谢。他皱了皱眉，淡淡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陛下召我入宫，我从宫里出来就想随便走走，就骑马过来了，你怎么在这儿呢？你在跟谁说话呢？”见到傅红雪，花无谢心情大好，笑容又明媚了几分。

“什么和谁说话呢？这里就我一个人。”傅红雪说着，下意识地向前了一步，挡住了花白凤刚刚出现的方向。

“诶？可是我明明看到那里看到那里还有一个人啊？”花无谢疑惑地说着，向刚刚那个方向看去，却发现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奇怪，刚刚明明就还有……”花无谢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傅红雪打断。

“我说了只有我一个人就是只有我一个人！”傅红雪厉声打断了花无谢的话。

花无谢从未见傅红雪如此发脾气，不禁吓了一跳，低声说：“没……没有人就没有人嘛，红雪你这么凶做什么？”

此时傅红雪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情绪过于激动，“抱歉。走吧，无谢，我送你回家。”

“哦，好。”花无谢有些尚未从刚刚傅红雪那一吼中回过神来，淡淡地应了一声。

两个人牵着马走在回去的路上，时不时地聊着天。“红雪，我今天入宫的时候还遇到连城玦了，你说这是不是冤家路窄，我最讨厌他了。”花无谢想起连城玦阴森的笑容，有些不开心地噘了下嘴。

“连城玦？他进宫去做什么？”听到连城玦的名字，傅红雪的神色紧了紧。

“不知道。不过我看他是从太后娘娘的寝宫那个方向出来的，应该是太后娘娘召见他吧。”花无谢随口答着。

“是吗？”傅红雪眯了眯眼睛，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危险。

连城玦从宫中一回家，便直接回了自己房间，走进了密室便看到夜尊坐在桌前给自己斟酒。

“你倒是悠闲。”连城玦说着，坐到了夜尊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可没有在家闲着，今日我跟了一下朱厚照的义弟，就是傅家的那个遗子。”夜尊说着轻笑了一声，“我看他进了一家酒肆吃饭还以为他多有情调，原来是去约会。”

连城玦皱了皱眉，“夜尊，你最好搞清楚，我让你去盯着朱厚照，是让你盯着他有没有在调查二十年前的事，不是让你去盯他义弟约会的。”

“哦？是吗？傅红雪约会的对象是你弟弟你也不感兴趣吗？”夜尊一边悠闲地给自己倒着茶一边问。

“什么？城壁？”连城玦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眸色沉了几分，眼眸中还透着几分怒意，“你确定没有看错吗？”

“我当然确定，你弟弟那一身招摇的白衣服和那个性的小刘海，我真是想认错都难啊！”夜尊一边说一边笑着，仿佛在看笑话一般，“我眼看着傅红雪进那家酒肆向小二要了一间雅间上了楼，连城璧随后就跟了上去。他们在雅间里具体说了什么我并没听得太清楚，不过他们关系肯定不一般。因为我听到连城璧唤傅红雪作，红雪……”

“啪！”清脆的声响打断了夜尊的话，竟是连城玦直接将自己的茶杯摔掉了，“这会儿我倒是觉得我爹当年做得还不够彻底了。夜尊，替我把他解决了。”此时连城玦的眼眸射出的光寒冷如冰，再加上那句声线低沉的话语，饶是夜尊这样的人，也不禁颤了一下。

这是夜尊第一次看到连城玦如此生气，他怔了一瞬，笑了起来，“连城玦，你真的生气了。看来我之前想的没有错，你对自己的亲弟弟……”

连城玦轻笑了一声，“夜尊，你有资格说我吗？你如此着急要寻找的，真的是哥哥吗？”

连城璧回到家中，门口的下人向他打着招呼，“二少爷。”

连城璧点了点头，随口问着下人，“大哥在家吗？”

“大少爷刚回来，这会儿应该在房间里。”

连城璧点了下头，走了进去，准备去和连城玦打个招呼。他走进连城玦的房间，却发现房间里并没有人。正疑惑时，他想起房间里似乎是有一个密室的，连城玦常常进去练功。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密室的门，刚要推门而入，却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三日之内，我要让傅红雪这个人从世上消失。”连城玦直接向夜尊下了命令。

“他是摄政王的义弟，还是花将军的外甥。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同时得罪摄政王和花家吗？”夜尊抬眸望着连城玦问。

“我说的话，你照做便是。至于后果，我自会承担，还轮不到你来劝我。”连城玦的态度十分坚决。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管你了。反正你连家如何，和我也没有半分关系。三日之内，我会让傅红雪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连城璧并不知道兄长的密室里为何会有另一个人，更不知道兄长藏在密室中的这个神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只是听到傅红雪三个字便让他心头一紧，兄长他要杀红雪！

听到这里，连城璧默默地退了出去。窗棂外初升的下弦月如半玦残缺，嵌在墨蓝绸海似的夜空，辉光清冷，隐隐透出清白的玉色。回到房间里，坐在桌前，随手拿起了一本书，却是一个字都读不进去。脑海里不断地闪过那张冷峻的面容，心中越发烦乱。

父亲去世后，母亲便去了庵里清修，不再过问世事。那时起，家里便是兄长当家，他也一直生活在兄长的庇护之下，对家中的事情一无所知。他总是相信，兄长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一定有自己的考虑，因而无条件的顺从着兄长。

可是这一次，他萌生了必须阻止兄长的想法。连城璧并不知道傅红雪与连城玦甚至与整个连家之间有着什么样的过节让连城玦如此急切地想要除掉他。只是他知道，傅红雪是他心悦之人，明知自己心爱之人即将遇险，他必须要做些什么，即使是同自己的兄长为敌。

摄政王府中，朱厚照慵懒地半卧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正在书案前书写着什么的齐衡，眼眸里流淬的满满都是情意。

齐衡被他炽热的目光盯得有些脸红，垂眸问：“王爷做什么这样看着元若？”

“我们家元若生的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朱厚照笑着说，他向来是毫不避讳讲这些情话的，只是每次他一说，齐衡便会脸红。每每这时，朱厚照就会觉得脸红的齐衡越发得可爱。

“王爷！”齐衡有些害羞地唤了一声，带了几分嗔怒。

“元若，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元若明日清晨上朝要递的奏折还没写完，如何歇息？王爷若困了，就先歇息吧！”齐衡一边写一边说。

“我们家元若当真是勤勉，日日都递折子。”朱厚照微笑着说：“不过只怕你摄政王妃的折子，芈月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元若身为谏官，无论陛下和太后如何，上奏劝谏乃是职责所在，哪里谈得上什么勤勉。”

“那元若写罢，本王在这里看着你写。”